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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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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廣俊王引領著堯府一幹眾人入內時,玉珠才發現廣俊王此番茶宴來的貴客著實不少。除了翁老一幹書畫的行家老手外,白水流也帶了自己弟弟前來赴宴,而範大人則正坐在白水流的身旁與之長談。

看見堯暮野來了,白水流笑道:“還以為你今日不來,正遺憾你要錯過此等玉雕佳品呢!”

而範青雲則立在白水流的身後,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正朝他點頭微微一笑的玉珠,心內暗暗揣度著她與堯太尉二人的關系。

趁著眾人寒暄之際,玉珠走到庭院中,站立在一根亭柱旁靜靜地看著立在庭院裏的玉山。

它是此番茶宴的主角,被廣俊王命人用檀木的雕座安置在庭院的正中央,讓光線可以充分地穿過它的身體,呈現玉潤飽滿的模樣。

雕琢玉山很有一番講究,所謂“文山尺樹,寸馬分人”,譬如一丈高的仙。樹就應該一尺高,馬為一寸時,人物高度就是一分。整座山上的樹木,人物,流水小石的比例都要精準嚴苛地協調恰當,最是考驗雕琢人的布局設計。所以市面上的玉品以小山居多,像範青雲這樣雕琢大山大水實屬罕見。

也許因為此玉山乃是收山之作,範青雲著實賣弄了一番技巧,圓雕與鏤雕交叉運用,竟讓假山上的竹林有種綠葉掩映的通透之感……

玉珠定定地看著,心內卻是有一種隱隱的焦灼之感,如果說那一只藥鐲讓玉珠意識到自己的技巧尚且不如範青雲純熟的話,那麽眼前這座玉山讓她徹底意識就連整體的布局設計上,範青雲也是計高“三”籌!

就算自己在大賽中贏過了範青雲的一幹徒弟,也不足以證明範青雲這個出賣師父的無恥小人是盜用父親作品沽名釣譽之輩!

要知道這玉山乃是根據廣俊王的一副山水畫——黃山奇松圖創作而成,並且在廣俊王原畫的基礎之上加入了雕玉者自己的理解,呈現出了與山水畫截然不同的奇美。

如果說玉珠先前一位範青雲不過是用父親的遺作欺世盜名的話,那麽眼前這尊無疑新近雕刻的玉品足以讓範青雲證明——他已經是超越了當年袁中越大師的當之無愧的一代宗師!

想到這裏,玉珠難免感到一陣無力的沮喪和哀傷……

“怎麽?難道這尊玉山有不盡如人意之處?姑娘為何面露悲色?”突然有聲音在玉珠的背後響起。

玉珠回頭一看,只見範青雲掛著和煦的微笑正立在她的身後。

玉珠靜默了一會,說道:“非也,正是因為範大人的玉品純熟典美得叫人敬佩,玉珠才有些傷感……”

範青雲有些疑惑,笑著問:“此話怎講?”

玉珠抿嘴輕聲道:“玉珠雖愛琢玉,然而除了幼時受了祖父指點外,並無名師指正,不過是野露拓荒罷了,那次琢玉初賽便讓玉珠倍感吃力,感到自己與您高徒的差異,如今再看這玉山,便總想著,我說是範大人您的徒兒便好了。”

這番話可以說將馬屁拍得行雲流水含而不露。範青雲聽後心內一陣的舒爽,大笑道:“你若有此心,又有何難,我自收你為徒便好了……不過,不知太尉大人可會同意。”

玉珠面露喜色,用手輕捂著胸口道:“我雖寄住在太尉府上,卻是受了堯小姐的青睞,做了她的玉石夫子,教她雕刻印章。若是範大人肯收我為徒,我自會與堯小姐告假,在大人方便的時候登門求教。”

恰在這時,廣俊王也走了過來,聽了此話,不由得笑道:“今日茶宴真是喜事連連,本王現自恭喜範大人收了一位蕙質蘭心的高徒了!”

當下他便命人遞了茶杯給玉珠,讓她當下拜師奉茶,拜下範青雲這位恩師。可是翁老卻在一旁冷哼道:“袁小姐雖然雕工不如範大人這般老練,自有一番別樣靈氣,還望袁小姐三思,不然就算雕工純熟,也不過是另外一個袁中越罷了!”

在別人收徒的當口,這般的撒潑冷水,也就是只有翁老這等不看人眼色的毒嘴老頭能說得出口。

此話一出,眾位在場的人都有些一地雞毛,難以收拾的尷尬。

範青雲首先反應過來,笑著道:“不知翁老此話是何意?”

自從那次初賽口角之爭後,翁老就一直看這位範大人不甚順眼,只覺得此人圓滑世故,官氣甚濃,為人專營得很。於是便毫不客氣地說道:“範大人的雕工不需老朽誇讚,然而老朽認為雕工如同書畫一般,除了技藝之外,還要有幾分自己獨特的風骨。細觀範大人的這尊玉山,滿是當年袁大師的風韻,若不是新近琢出的,還真以為是袁大師再世雕琢的呢!”

此話一出,便是毫不客氣地點名範青雲不過是一味模仿毫無個人風骨可言的玉匠罷了!他根本配不上成為“大師”!

範青雲生平最恨人說他的技藝不如袁中越,可翁老竟然當著眾人的面說他就算再如何精進,也不過是另一個袁中越而已,當下臉色鐵青,若不是在場的貴人甚多,只怕是要當場向翁老發難了。

不過心念流轉間,範青雲倒是冷冷笑著回到:“範某一向不敢以‘大師’自稱,只願自己的技藝能被人傳承,所以廣收門徒,傾囊相授。翁老向來品位孤高,眾人難以企及,可是為何頻頻有人指責您打壓書畫的青年才俊,是怕您一向特立獨行的畫風被他人蓋過不成?”

“你……你滿嘴的胡言!”翁老氣得臉色漲紅,正要發作。就在這時,堯太尉走了過來,說道:“不是說廣俊王還有新畫一觀嗎?怎麽都圍在此處?”

聽堯暮野這麽一說,廣俊王立刻反應過來,於是便引領著眾位客人前往畫室觀賞,自動略過這口角的尷尬。

翁老與範青雲唇槍舌劍之後,覺得再與那等俗人一起茶宴,便是降了自己風骨,於是便提前向廣俊王告辭。

範大人是新近朝中升遷穩健的臣子,加之圓滑,人緣極佳,加之雕琢玉品精美,就算在書畫界裏也為人推崇。而翁老雖然是宮中傳授皇子的夫子,卻是個閑散官職,加之平日為人口舌尖利,得罪人甚多,是以翁老拂袖而去時,送他之人幾乎寥寥無幾。

玉珠便是其中一位。當翁老告辭時,她低聲與堯暮野說要送一送翁老,在堯少點頭後,便帶著玨兒跟著出了府門。

翁老上轎前,轉身嘆息了一聲,倒是與前來相送的玉珠低語了幾句:“姑娘當知,人品敗壞玉品,拜師當慎重,你若是想提高技藝,自可來找老朽,老朽有一位老友可以傳授姑娘一二,當然……你若一味迷信盛名,拜了那等俗人為師,以後老朽便只當不認識你!”

玉珠聽了苦笑一下,她原本的確是有意認賊為師,看能不能學到想要的技藝,可是現在卻被翁老一頓攪合,自己也不好當著眾人的面再去求師。

但是翁老替父親說的話,她是感念在心的。父親去世多年,就連天子都換了一遭,哪會有人記得當年袁大師?只是沖著翁老方才之言,她也是要改日登門拜謝的。

想到這,玉珠轉身準備回去,卻看見前來相送的人原來還有白少。於是便朝他微微福禮。

白水流笑著道:“廣俊王府宅甚大,容在下為姑娘引路回去。”

這等朝中一等公侯為自己引路,玉珠自然誠惶誠恐,直說不必勞煩大人。

不過白水流卻只做了個“請”的動作,只讓玉珠帶著丫鬟走在前面。

玉珠不便推卻,只能前行,可是總覺得白少在自己的身後上下打量著自己……這種感覺當真是不適。現在她倒是能稍微理解堯小姐的花了。這位白少的確跟他的好友堯暮野頗為相似,都甚是自我而不太考量他人的感受啊。

每到轉彎處時,白水流都會出聲提醒著玉珠小姐該從何方轉彎。玉珠加快腳步,只想快快走回先前的庭院。

再走幾步就要穿過花園了,前方是一處幽靜的疊山,可是當玉珠轉彎往前走了幾步時,突然看到堯小姐一臉慌亂從疊山背後走了出來,而她的身後則是……白少的弟弟白水清。

看來他們也是聽到了有人走來的聲音,一時有些慌不擇路。那堯姝亭看見了玉珠時,那表情都要哭出來的慌張……

原來那堯小姐趁著方才庭院的爭吵時跟隨自己的侍女婆子都在看熱鬧的功夫,尋了空子偷偷溜到此處,可是誰知還未說幾句話,突然聽到白少揚聲說:“袁小姐,請右轉!”

從來沒有背人做過壞事的小姐便立刻嚇得想要跑開,卻被玉珠撞個正著。

眼看白少也要轉彎過來,玉珠猛地收住腳轉身往回走,差一點就撞進了白少的懷中。

白水流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道:“怎麽了?袁小姐因何事慌張?”

玉珠穩了穩心神,後退半步道:“才發現自己的戴著的一只玉鐲不見了,想要回去找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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